第十四章 夜画 （十一）表白144（1 / 2）

（十一）表白

当他们满眼看到的是灰绿、长满细刺的沙枣树，墨绿、叶大如掌的钻天杨、胡杨，树身矮胖且叶如男人拇指短粗而全无一点袅娜纤柔的沙漠旱柳，再看看那青碧、婆娑的桑林，五黄六月，点点猩红、乌紫、青红、琥珀色的桑果点缀在疏枝密叶间，别有一番风味、风韵，引来“嗡嗡”的蜜蜂，也引来馋嘴的丫头小子们。那时，林外一片斑鸠、布谷的婉啼，林内一片叽喳悦耳的孩童欢声。一佚月儿星星高挂林梢，凉爽的夜风“沙沙”拂过林间，一阵阵桑叶清新的香波在夜空弥漫，偶尔还会响起夜栖斑鸠的几声“咕咕咕”，这片片青桑林，便是年青的恋人们忘却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，而畅快淋漓地享受自然之美、生命之盛的大好时光了。

有好事之人曾有心观察过，每年五月至十月，每夜十一点半后，这时这里的天空傍晚十一点才进入夜幕，这片青桑林便进入了蜜月期。

除了农忙时节，每夜，深夜一点多，桑林耳畔的呢呢喃喃情言蜜语才会慢慢消失。最多时，连里这片四五亩大的桑林，竟能容纳十来对！最少时，也起码有五六对。但，极少听得林内有喧哗之声。

当然，一年四季，秋末、隆冬、初春，是塔里木的寒冷时节，桑林里会空寂许多。不过，偶尔，也有那么一、二对不顾劳累、严寒的情侣，在这疏落的桑林间享受爱的甜蜜。

前面一出现这片桑林，林茜草的心，便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。

听叽嘎说，好几对老职工夫妇，就是在这片桑林里搞大了肚子，才结婚的！而这片桑林离连队又远，比公路边的沙枣林隐秘多了。

她发现前面的叽嘎和白武德似乎也意识到了，放慢了脚步，弓着腰，警惕地注视着那片桑林，那片给对对情侣带来欢乐甜蜜，也带来愁肠百结的桑林。

更重要的是，张克豪和她曾在这桑林见过好几次面，第一次初吻，就在这片桑林！只不过，那时的桑林，还是一片葱葱郁郁的青桑林。

后来，她和菜包子好时，每次路过这里，菜包子提议进桑林里看看时，她总是千方百计地阻止了，假装害怕，说这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窜出条蛇来！

现在，叽嘎领着白武德，鬼鬼祟祟地跑到这片桑林边，难不成，他们两个想干什么好事？！姆妈吔，格两个家伙也发展得太快了哇？悄没声息的，就到了钻桑林的地步！

有好戏看！她兴奋地猜想在着，也更小心，更隐蔽地尾随着。

忽然，她蹲下来，透过草隙，目光直射那边星夜幕下的桑林。借着月儿的清辉，她的脑袋“哄——”的一声，几乎要歪倒在地上，她连忙抓紧脚前的一丛枯红柳枝。

那两个人儿，那两个熟悉的侧影，就静静地站在那疏枝稀林下！深感万幸的是，他和她之间，还隔着一根筷子的距离。

清寒的夜风传来枯草的窸窣声，也传来他和她不时的低低的模糊话语声。

“你，你和白武德好像关系蛮不错？”张克豪终于鼓足勇气，吃力地道出了自己心里隐隐不快的话。

王眉娥一闻此言，身子不由微颤了一颤，抽回了自己的手，心中却暗喜。看来，他是有点醋意的，不过，她没露声色，低头不语。

良久，她才“嗨——”地长长叹出一口气，抬头平视着远方银色月光下无边的空空田野，声音低缓、深沉：“哪来的什么不错？也就上海老乡而已。”

他听了，心里一阵高兴，嘴上却说：“我看，你们是蛮不错嘛！另外——”他小心道，“听叽嘎说，他给你送过好几次东西呢！”

“那么，叽嘎有没有说，他的东西，我根本没收过一次？”

“那，她倒没说。不过，你要不生气，我才说句实话。”

“你尽可大胆说！哪怕再难听，我这人，也只爱听实话。”

“你既然对人家没意思，为啥在人家送出第一次东西时，就不但应该拒收东西，而且还应该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根本原因，为啥还让人家送了一次又一次，而你拒收了一次又一次？你这种行为，难道不是在——吊人家的胃口？”

她一时定定地望着他，半晌没出声。

“嗐——”，她长叹一声，咬紧嘴唇，将头扭向另一边，使他不能直视自己，“如果，今夜，你，你不约我出来，我可能，还不会这么快——做出选择。”

“啥选择？”他急切地。

“选择说出，他和我的真相。”

“啥真相？”

“其实，其实，我们都，好，好了半年多了！”她狠狠心，瞅着自己的鞋尖，艰难出口。

他觉得，自己仿佛一下子掉进了隆冬塔里木河的冰窟窿！冰彻透心，浑身打战，牙齿“格格”作响。

没想到，林茜草、古丽没有了，连她，也要泡汤！

他双手在棉大衣口袋里攥得紧紧的，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，颤抖着从发紫的嘴唇间，缓缓挤出几个字：“叽嘎，叽嘎不是说你们没表白过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