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载
文辰熠和陈在武生于乱世，一个被贵族和士族控制的王朝，一个内部腐败外部战乱的朝代，一个百姓民不聊生的时代，二人从小立志，要守护一方百姓。文辰熠和陈在武寒窗苦读先后考取文武状元进入仕途，本想借此好好大展宏 ...
暮秋的清晨，薄雾未散，空气中透露出一点凉意。早市还未开始，但已有两三商贩在摆置他们的商品了。
薄雾中出现了个矮小的身影，是一个年岁不过七八的男孩，他身上穿着满是补丁衣服，背后还背着一个比他还大两倍的竹篓，篓里放着一把镰刀和半篓草料。
男孩径直走到一家肉铺，抬起脏兮兮的小脸，对着肉铺老板笑道：“叔父，我今天又割一筐猪草”说罢将背篓脱下，放在铺子的桌子上。
肉铺老板是个胡子邋遢的壮汉，手里拿着两把刀。他低头看到男孩瘦弱身子，以及那一筐猪草，忍不住的心疼道：“辰熠呀，你不用再帮我割猪草了，你只需要安心去读书，叔父会解决一切的。”
男孩名叫文辰熠，在他五岁那年，父亲因病去世，只留下孤儿寡母以及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。不过好在他有个卖猪肉的叔父，时常帮衬着他们一家，还供文辰熠读了学堂，自文辰熠懂事起，便一直边干农活边读书。
文辰熠眨巴眨巴眼睛，道：“爹爹去的早，都是母亲和叔父照顾我和弟弟妹妹们的，叔父还送我去了村塾，这份恩情辰熠不敢忘。”
文叔父走到男孩跟前，蹲下，替男孩擦去脸上的脏泥，露出他面黄枯瘦的小脸。文叔父：“时间也不早了，你快去读书吧。”
文辰熠点点头，告别叔父，打算离开，这时旁边铺子的周婶叫住了他。
周婶是个胖乎乎的女人，和蔼可亲，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。周婶笑问道：“辰熠呀，要去学堂了吗？吃早膳了吗？”辰熠礼貌回答：“周婶，我正要去，还未吃早膳。”
周婶从桌上拿起一块玫瑰酥，递给了文辰熠：“这是我刚做的玫瑰酥，你快拿着，还是热乎乎的呢。你这么瘦小，可是要多吃点呀”
文辰熠拒绝：“这万万不可，这可是周婶您……”
“这有什么的，你快拿着吧”周婶打断了他的拒绝。文辰熠耐不住周婶的热情，只能接过：“多谢周婶，那我先去学堂了。”周婶看到文辰熠跑远的身影，对文叔父道：“阿远啊，你这个侄儿可是太懂事了，要是我家那个有他一半懂事就好了，我也能省省心。”
文远有些难过：“可他懂事得让人心疼。”
周婶旁的钱婆插嘴：“辰熠这孩子，最是懂得知恩图报，将来你可是要享福的。”
文辰熠跑到学堂时，学生已经快到齐了，好在夫子还没有来，他连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没过一会儿夫子就到了，他先扫视了一眼，似乎在找人，但又没找到，无奈的叹了口气。夫子清了清嗓子，翻开论语，开始教书，学堂逐渐充满了读书声。
突然，学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，学生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了。
只见一个强壮的妇人拎着一个七岁的男孩耳朵，将他从学堂门口拖进学堂。
妇人头戴方巾，身着袍袖上衣，下罩翠绿散裙，腰间粗麻系着，一根竹条斜插在腰带上，妇人袖子微微挽起，露出了她结实的小臂，用力一抬手，男孩就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男孩看起来惨兮兮的，鼻青脸肿不说，耳朵还被掐肿了，只能两手捂着，生怕被扯掉。妇人一边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男孩一边骂道：“你这小兔崽子，老娘花钱让你来着学堂，你倒好还敢给老娘逃学，今天你要再敢逃，老娘非打断你的腿。”
男孩用颤抖的声音求饶：“娘我错了，我再也不敢了。”
众学生看到这样的场景，忍不住大笑
“陈在武又被揍了”
“陈大娘好可怕”
……
陈大娘将陈在武拎到夫子前道歉：“夫子，实在对不住了，犬子顽劣，已被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，若他日后有什么顽皮之举，请夫子一定要告诉我。”夫子看陈在武的模样，也不好再追究什么，只能作罢。
夫子对陈在武说：“你先到位置上吧。”然后又对陈大娘说：“陈夫人，您先回吧。”陈大娘连声道谢，然后走出学堂，在学堂门口还用眼神警告了陈在武。
课堂恢复了秩序，学堂也响起来郎朗书声。
散学后，文辰熠和陈在武一起走。因为二人家在一个街区，而且文辰熠“懂事”的名号声名在外，所以陈大娘经常光顾文辰熠叔父的肉铺摊，有时叔父还特意让文辰熠去送肉，加上二人年龄相仿，一来二去，二人也渐渐相熟了。
文辰熠看到陈在武的脸，忍不住问道：“你怎么又被陈大娘揍了？痛不痛啊？”陈在武摸了摸脸，笑道：“这有什么的，这都是男人的勋章。”
二人闲聊了一会儿，陈在武看天色尚早，发出来邀请：“你看天色尚早，我们要不要去江边捉蛐蛐啊？”
文辰熠拒绝，“不行，母亲近日生病，我得回去烧饭。”陈在武惋惜道：“那好吧，你也太惨了，都不能和我一样游玩。”
文辰熠：“这有什么的，我还希望能给家里多多帮忙呢。还有你也别玩太晚了，小心晚归又被陈大娘揍一顿”
陈在武满不在乎：“哼，我才不怕那个母老虎呢。”文辰熠笑了笑，二人嬉笑打闹度过了这段散学时光。
文辰熠回到家中，就看到弟弟妹妹在院子里嬉闹，二人看到文辰熠，连忙扑上去：“哥哥你回来啦？”文辰熠接住二人，顺势摸了摸妹妹文辰宜的头。
文辰熠：“母亲呢？”
文辰宜：“应该在厨房呢。”
文辰熠将怀中用芭叶包好的玫瑰酥拿出来，给了弟弟妹妹。文辰宜打开，看到里面有些惊讶道：“哥哥，你有这个？”
文辰熠解释道：“这是周婶给我的，你们二人分着吃，我去厨房看看母亲。”二人乖巧的点点头。
厨房里的文母在炒菜，因为这几日的连着下雨，柴火上沾了水，所以烧起来烟有些大，呛得文母一直在咳嗽。
文辰熠连忙走上前，将文母扶到门外，顺带拿走文母手上的锅铲，文辰熠关心道：“母亲，你的病还没有好，怎么能干这些重活，我来烧吧。”
文母还没有回答，就见文辰熠先将窗户打开，然后将炉子封了，屋内的烟渐渐消散了。文辰熠随后拿来干草，用火石点上火，再塞进炉子里，灶台重新燃起来。因为灶台比文辰熠都高，他只能搬来板凳，踩在上面炒菜。文母看见文辰熠炒菜的样子，顿时热泪盈眶，但又不想让文辰熠看到而伤心，只能默默擦泪。
一家人正在吃饭时，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文远的声音：“嫂子在家吗？我来给你们送点东西。”
文辰宜听到熟悉的声音，顿时放下碗筷冲到院子里，一下扑到文远的身上。文辰宜抱住文远的大腿撒娇：“叔父，你终于来啦，辰宜好想你啊。”
文远一把抱起文辰宜，另一只手举着一吊肉，说：“你看，叔父这不是给你带来好吃的嘛。”文辰宜一看是肉，开心的直拍手：“哇，竟然是肉诶！”文远进到屋内，把文辰宜放下，再将肉递给了文母：“嫂子，给。”
文母没有接过，拒绝道：“远哥儿，你一人也不容易，不要总是给我们送东西了，你已经给了我们很大的恩惠了，我们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”文远不以为然：“嫂子瞧你说的，我们是一家人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，而且辰熠也经常帮我割猪草呢。”
说完也不等文母回复，直接将肉给了文辰熠：“辰熠，你把肉挂到厨房里吧。”文辰熠用眼神请示了文母，文母只能默默点头，文辰熠这才接过了肉。
文母将泡好的茶递给了文远，道：“远哥儿，我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，唯有这些茶叶是今年刚摘的，你尝尝鲜吧。”
文远接过茶，看到了桌子上的饭菜，只有一盘野菜，还有每人碗里的白粥。
文远道：“孩子还在长身体呢，怎么不吃点好的？”文母窘迫道：“这几日家中口粮吃完了，明儿就去早市上买。”
坐在一旁的文辰煊插嘴：“才不是呢，我们已经吃了很多天野菜了，这几日母亲还生病着呢。”文远惊道：“嫂子你怎么不和我说呢？”文母难过道：“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，我们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。”
文远沉默不语，刚好文辰熠也从厨房回来，文远对文辰熠说：“辰熠，明日学堂散学，来我家中拿些口粮吧。”
文远同文母寒暄了几句就走了，临走前还嘱咐文辰熠：“辰熠，你是家中长子，要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妹妹，如果有什么需要，一定要同叔父讲。”
文辰熠只得点点头。
离文家不远处的陈家镖局，却不是这般温馨和谐。
陈在武被陈大娘满屋子地追着打。只见陈大娘满脸通红，披头散发，手上抄起竹鞭，魁梧的身姿像捉鬼的钟馗，。陈老爷在一旁时不时的劝道：“孩他娘，孩子还小，别打了。”
不提还好，一提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，陈大娘直接破口大骂
“你看看你这个镖局，没个像样的，让你平时不要教他习武，多教他读书写字，你偏不”
“这小兔崽子一天天净给我惹事，不是上树掏鸟蛋砸别人的头，就是下河摸鱼装水鬼吓人”
“还把我刚买来的胭脂换成辣椒粉，害我现在肿成猪头，我明天怎么去见人啊？！”
“臭小子，从今天起你除了学堂和镖局哪儿也不许去，给我在家好好反省”
陈大娘一通发泄，以陈家镖局为中心，方圆五里都听见陈在武的鬼哭狼嚎声。
少年的成长总是在烦恼和期待中度过，而学堂算是世间忧愁最少之处。
学堂内，夫子刚刚说完《尚书》中的《大禹谟》一篇，抬头一看，只见学生中除了文辰熠，其他人都有些昏昏欲睡，更有甚者直接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。
夫子放下书籍，用教尺重重的拍了一下书案，学生们都被吓了一跳，立刻清醒了。文辰熠看到陈在武还在睡觉，也推了他一下，良久他才慢慢地起来，睡眼惺忪。
夫子正襟危坐，问道：“既然大家都这么疲累，那我们来聊点轻松”
“请问诸位，你们读书，是为何？”
一时间，课堂活跃了起来，有的说为了当大官，有的说为了挣大钱，还有的说为了建功立业加官进爵。
只有文辰熠沉默了，他内心也在问自己“到底为了什么”，他这么努力读书，只是不想让母亲和叔父失望，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。
夫子见文辰熠沉默不语，便问道：“文辰熠，你是为何。”
文辰熠缓过神来，他起身道：“回夫子，辰熠也不知，但辰熠只想让母亲叔父还有弟弟妹妹能过上好日子。”
夫子捋着他的小胡子，眼里闪过失望，但又不想让文辰熠看出，笑道：“到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。”
这时，夫子看到陈在武又趴在书案上睡着了，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，他怒道：“陈在武，你给我起来。”
陈在武又被吵醒，他一脸不耐烦的起身。夫子见陈在武懒懒散散的样子，忍住怒意，问道“你来说说，你是为何？”陈在武语不惊人死不休，“当然是为了娶个漂亮媳妇咯”
学堂内顿时哄堂大笑，夫子也被他这番言论气到，他怒骂：“简直无可救药，就是一个混世小霸王。”而陈在武依旧无所畏惧。夫子气愤地瞪着陈在武，怒吼：“安静，今日回去所有人抄一遍《大禹谟》”
回家的路上，文辰熠一直在思考课上夫子问的问题，以至于陈在武叫了他两三声，他都没听见。
于是陈在武凑在文辰熠耳边大喊了一声，文辰熠直接被吓了一跳，陈在武好奇问道：“你想什么呢，这么入神，我喊了你好久你都美理我”
“我在想夫子问的问题，你读书是为何？”文辰熠思索半天问道。
陈在武也想了一下，但没想出什么，就回道：”那有什么为什么，我娘让我读，我就读咯”
“其实我之前也想过，毕竟我爹是个粗人，没什么文化，老是受那些酸臭文人的嘲讽，我娘又心高气傲，咽不下这口气，所以才比我去读书。”
“不过以我的功课，我是肯定考不上秀才的，我日后要承袭我爹的镖局，除暴安良，行侠仗义。”
文辰熠看着一脸期待的陈在武，笑道：“那也是不错的。”
“那你呢？你日后想干什么？”陈在武也好奇问道。
文辰熠实话实说：“我不知道，我从未想过。”
二人又简单的聊了一会，陈在武想起自己刚得两只不错的湖笔，觉得自己用也是浪费，于是打开包囊，拿出一只送给文辰熠。文辰熠惶恐，可耐不住陈在武的热情，还是收下了。
就在打开包囊的时，文辰熠发现自己忘把《尚书》带回来，就要回学堂。陈在武拉住要回去的文辰熠，“别急，我的可以借你”他边说边掏，看着文辰熠一脸期待的表情，结果掏了个空，原来自己也没带回来，一时之间有点尴尬。
陈在武尴尬一笑：“没事没事，大不了不抄嘛，明天多挨一顿训罢了。”
可乖孩子文辰熠是断然不会接受陈在武的建议，陈在武见劝不动，也不想耽搁他太长的时间，二次就此别过。
文辰熠急匆匆地跑回学堂，等到了学堂，天色渐晚，学堂也早已关门上锁。
正当文辰熠一筹莫展时，他忽然想起之前陈在武说过学堂后门有个狗洞，虽然很小，但勉强穿过一个孩童，况且文辰熠本就矮小瘦弱，穿过一个狗洞是没问题的。
但后门长久未打理，杂草丛生，有的已经有文辰熠那么高了，因为无人看管，有不少的野猫野狗出没，也留下了不少狗屎猫尿，味道难闻的很。文辰熠一靠近就忍不住想吐，但为了进院子，他只能强忍着不适。
于是他蹲后院的杂草堆里翻找，一边捏着鼻子，一边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踩到污秽之物。大约找了一刻钟，可算找到了那个狗洞。
狗洞狭小，刚好塞得下文辰熠，他在黑暗中艰难爬行后，总算通过狗洞，可惜他的外衣裤子全沾上泥和尘。
到达学堂的内院，文辰熠就被难住了，他从没来过后院，一时间迷了路。
就在他如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北时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：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文辰熠被吓了一跳，连忙低头作揖道歉：“在下是学堂学子文辰熠，因忘带书本回家，特回来拿，若打扰到您，实在是抱歉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你不必如此拘谨，上前来说话。”
文辰熠缓缓抬头，只见一位耄耋老人坐在庭院之间，头发胡子皆已花白，佝偻着身子，一脸慈祥地看着文辰熠，招呼他到自己的身边来。
文辰熠小心翼翼地走近，老者笑道：“你很怕我吗？”
“没有没有，我只是怕打扰到您。”文辰熠连忙解释。
老者伸出手，轻轻拍打文辰熠因钻狗洞而沾上的灰，就像疼爱的爷爷哄着孙儿一般。老者笑道：“我不是什么大人物，我只是这个学堂的扫地老人罢了，你若是闲来无事，也可以陪陪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人。”
那老者说话仿佛有股魔力，吸引着文辰熠，下意识的就同意了。
此后文辰熠时不时就会去帮老者扫地烧水，陪他聊天，老者也会给他糕点，教他读书。
文辰熠从出生起就未见过祖父母，父亲也早逝，他身为长子，从懂事起就被要求替母亲分忧，照顾家中弟弟妹妹，可他如今也还是个孩子，他也知道自己母亲很辛苦，但有些时候他心中也会有些委屈。
他会羡慕陈在武可以活得自由自在，羡慕陈在武知道自己之后想干什么，而这时的他是迷茫的，是无助的。
所以老者的出现，弥补了他心中空缺的那一块，老者带给他温暖，也教会他为人处世。他们二人就像忘年交，安静地相处，无人打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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